2008-10-02

談談朱學淵

第一篇文章就提到朱學淵的秦始皇是說蒙古話的女真人,現在就來談談他吧。我把他寫的這些文章歸納出兩個貢獻及兩個疏失:

1. 古漢語研究應該考慮語音而不只是文字:這是他這本書最重要的結論與貢獻。前言有
中國人「以書證書」的落伍意識,使得傳統學術自外於世界潮流。直至二十世紀前半葉,因為解讀甲骨文字和考古器物的努力,才有了「以物證書」時代的到來。然而,語言作為另一種傳承系統,它的「人類歷史化石」的作用,卻被國人束之高閣。而這種集體漠視的表面是中國文字研究的優越感,背後卻是「大漢語民族」的錯誤概念,中國人大凡以為萬古不變的祖宗,是無需求證其分合由來的。
簡單的說,朱以為傳統學術重視研究古文字,卻忘了古文字往往只表示發音,並沒有字面上的意義,因此傳統方法完全錯誤,當然導致錯誤的結論。第一篇文章又有
比如,由於漢字系統非表音的性徵,使「語言學」和「文字學」的分野在中國長期未能界定。西方科學方法入傳以後,這一問題仍未理順。瑞典學者高本 漢宣導的以「中古音」和「詩經韻」構擬漢語「上古音」的方法,寓合理中又誇大了漢語語音的變化。然而,這些尚待檢驗的假設又成枷鎖,使我國學界對漢語語音的延續性愈具疑慮,對上古文字語音記載,或懷疑一切,或避之猶恐不及。透過語音資訊對上古歷史的研究領域,竟而被誤導到幾乎完全「失聲」的狀態。
換句話說,上古漢語的語音,幾乎無法確定,古漢文字只具有意義,卻完全不知其發音。這種情形已經導致,古漢語語音成為一種各成學派的狀態。當然,朱認為高本漢誇大了漢語語音的變化,其實未必如此,以後會有很多文章討論這問題。
2. 確定了古漢語有北方諸民族的成份:整本書幾乎都提到古漢語有突厥、蒙古、通古斯的成份,這和一般共識漢語屬於漢藏語系有所衝突。第一篇文章有
近百年來,在西方學術進取優勢面前,我國學者缺乏自信;精通西學方法者少,而迷信西學結論者多。歷史、語言、人類學的研究,則在「傳統的」和「別人的」雙重遊戲規則中,糾纏於咀嚼式的考據。那些本該由自己做出判斷的重大課題,卻都由別人去說了。
傳統認為漢語藏緬語壯侗語苗瑤語屬於漢藏語系;現在多認為漢藏語系只包含前二者。前者為中國學者所主張,後者為歐美學者所擁抱。其實,因為漢語包含阿爾泰語系的成份,所以漢語其實是一個大雜燴,幾乎包含了所有東亞語系的成份在裡頭。也就是說,漢語不屬於任何ㄧ語系,它自成ㄧ語系;它也屬於任何ㄧ語系,含有各語系的成份。漢語屬於漢藏語系的論調可以休已,以後會找到更多的例子,證明者這個論點。
3. 過度解讀一些同源字詞,只考慮字音而不考慮字意:這是他這本書最大的錯誤和疏失。例如第一篇文章提到靺鞨就是匈牙利的本族名Magyar,雖然我認為很可能的,但是理由卻不夠充分。他提到最大理由就是,它們都是族名而且音相近,這兩點我完全同意。但是一個字詞最重要要有兩個要素﹣音和意﹣兩個詞是否同源,不只考慮同音或音近而已,更重要的是同意或意近,否則研究同源字就和瞎猜差不多。靺鞨和Magyar雖然音相近而且都用作族名,但是它們到底是什麼意思,本書並沒有說明,因此它們仍然有可能是巧合。這跟前幾篇文章簡狄妲己等的考證,不只音相近,意思也相近或相同的情形是截然不同的。靺鞨這例子還算好,第四章提到,孔子的父親叔梁紇就是蒙古語裡的彩虹。他的根據就完全兩個詞只是發音相近,這樣的解釋實在太隨便了。可是本書充滿了這樣的同源詞,不勝枚舉。
4. 以官話的發音來尋找同源詞: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方法。我想朱的母語大概是西南官話(他出生於廣西桂林)而不是粵語,所以他連基本的顎化尖團的觀念都沒有。他竟然用母語來研究上古漢語,實在令人笑掉大牙。例如第六篇就是說金朝女真就是上古時代的句踐,女真的女發成朱ǯu(ju),而句踐的句發成緅ču(ju)不發成勾kou(gou)(括號內是原書的注音),ǯ 和č(原書都是j)相近,所以它們是同源字。這結論令人噴飯,朱當然不知道,句和勾在不久前(幾百年前)還都發成k-,甚至到了現在,它們在閩語、客語、粵語等方言大多還沒顎化。所以古代這兩個字常常通用的,這是因為它們發音相近。他連這個道理都不懂,竟胡說八道指句踐的句發成緅,然後鬼扯了一篇文章。整本書有更誇張的例子,諸如:虞舜=烏孫,墨翟=勿吉,孟柯=蒙古。這些瞎說,實在不想一一反駁,只當茶餘飯後的笑料。

雖然本篇文章嚴詞批判了朱學淵在方法上的重大謬誤,使得他的研究大多看看就好,不具多大的參考性。但還是在這裡對於朱的成就給予無比的褒揚,因為要是沒有他的大膽推論,也不會有本部落得誕生。我正是因為他的啟發,才會認真的研究上古漢語的歷史。換句話說,朱學淵扮演著一個先驅者的角色,這是他難得之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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